“让这刑场作为我们新婚的礼堂，让反动派的枪声作为我们新婚的礼炮吧！”电影《刑场上的婚礼》男女主人公在生命最后时刻的结婚誓言感动了几代中国观众。电影中两位意志坚如钢铁的烈士原型就是共产党员周文雍和陈铁军。

初识却似故人来

周文雍1905年出生于广东省开平县农村，因为家穷在小伙房边当杂工边读书。“五四”运动后不久，周文雍考入广东省立第一甲种工业学校机械科，受到五四运动的影响，周文雍积极参加学生群众的革命活动。在学校里，周文雍思想觉悟提高很快，因其突出的组织力和执行力而成为广州重要的学生领袖。陈铁军1904年出生于广东省佛山市，求学期间她接触到了最前沿的革命思想——打破旧传统、走向新社会。反抗包办婚姻的陈铁军愤然离家出走，前往广州寻找一条光明出路。此时广州的革命运动在如火如荼地进行，陈铁军和工人革命者一样自力更生、支持北伐，而周文雍此时则担任工人运动委员会的领导成员。两个有着不同人生经历互不相识的人，却因为共同的理想有了关联。反革命政变后白色恐怖笼罩中华大地，共产党被迫由公开抗争转入秘密斗争。在和周文雍组成的“家庭”内，他们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同志关系。对富家出身的陈铁军来说，“丈夫”忘我的工作精神深深吸引了她，陈铁军心有涟漪，但因为革命事业首当其冲，所以她从未表白。

1927年12月广州起义失败后，周文雍和陈铁军这对“夫妻”被迫分别潜往香港，而后两人再度扮作夫妻回到广州，主要任务是联络失散的同志，回来后仅半个月因叛徒告密遭遇警察前来抓捕。

血性诗歌血写成

被捕后敌人对周文雍和陈铁军严刑拷打，但是他们始终坚贞不屈。周文雍在墙上写下绝笔诗：“头可断，肢可折，革命精神不可灭。壮士头颅为党落，好汉身躯为群裂。”这首诗写得慷慨激昂、英勇无畏。“头可断，肢可折，革命精神不可灭。”共产党人是不怕牺牲的，在反革命势力猖獗、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，献身革命的共产党人自会奋不顾身地奔赴危难之中，担当起救国救民的历史大任，哪怕头断、肢折，只要“革命精神”不灭、只要我们的信仰不更改，共产党人就会前仆后继，奋战不已。“壮士头颅为党落，好汉身躯为群裂。”诗里的“壮士”和“好汉”，被作者赋予了崭新的意义。壮士，是甘愿为党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；好汉，是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勇于牺牲的英雄。英勇的共产党人的生命不属于自己，而是属于信仰、属于人民、属于革命、属于伟大的共产主义崇高事业。只要革命还没有成功，共产党人是不会苟且偷生的。在广州起义中，工人赤卫队在周文雍的指挥下，与强大的敌人进行了巷战，大部分壮烈牺牲，不惜“头颅”落地、“身躯”破裂，只是为了人民，为了党的事业。

这首诗语言风格干净利落，表达了一位革命者在牺牲之际对于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。生死关头，从容就义，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、多么高的觉悟，而诗人高度凝练的诗句，更是彰显了他义无反顾为革命献身的精神，非常震撼人心。烈士在自己将要就义时写下这首绝笔诗，表明了自己最真实、最坚定的信念：纵使头颅被斩断，身体被肢解，但革命精神决不会被磨灭，并将与敌人斗争到底，体现了一个革命者对党的事业坚贞不屈的态度和立场。整首诗虽直白但不单调，短小精悍、激情昂扬、掷地有声，表现了革命者大无畏的英雄气概。这首诗采用古汉语入声字为韵脚，语音短促有力，慷慨当歌的革命气概扑面而来。

当子弹穿过诗人的胸膛，飞溅的热血为这首诗镀上了木棉花的颜色。周文雍这首题于敌人监狱墙上的《绝笔诗》，是他自己的精神写照，但又何尝不是所有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共产党人的群体画像呢？1928年3月20日，秋收起义的重要组织者之一夏明翰倒在屠刀下，行刑之前挥笔写下就义诗：“砍头不要紧，只要主义真。杀了夏明翰，还有后来人！”1928年4月21日，中国共产党早期重要领导人之一罗亦农从容走向刑场，并作诗一首：“慷慨登车去，相期一节全。残躯何足惜，大敌正当前。”风雨如晦的岁月里，无数共产党人前赴后继，舍生忘死，保存下了革命的火种。

化作春泥更护花

当敌法官宣判周文雍和陈铁军死刑时，他俩神态自若，视死如归。在共同进行革命斗争的过程中，两人早已产生爱情。但为了革命事业，这份爱意一直被深深埋在心底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周文雍决定不再隐藏。他和陈铁军并肩站在铁窗下合影，作为给党和同志们的永别留念。1928年2月6日，农历元宵节的下午，天空飘着毛毛细雨，寒风刺骨。敌人将周文雍、陈铁军押赴红花岗刑场，他们脚步坚定，神态自若，昂首挺胸走向刑场，仍不停地高呼口号。群众闻声赶来，尾随刑车，组成悲壮的送别队伍。他们沿途慷慨激昂地高呼“打倒帝国主义！”“打倒国民党反动派！”“中国共产党万岁！”周文雍说：“为了美好的共产主义，我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。”陈铁军说：“为了明天的青年能够愉快的工作，幸福的相爱，为了劳动大众不再受欺压，我们死而无撼。”这份决绝和爱意让人动容。两人牺牲后的第二天，他们在铁窗下相依而立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，照片旁写着：“我们俩过去在一块工作，一直没有结婚，现在我们宣布举行婚礼。”周恩来、邓颖超夫妇得知周文雍和陈铁军牺牲的消息后，周恩来感慨地说：他们的爱情最纯真最高尚。

为了纪念周文雍和陈铁军，周文雍的家乡广东省江门市修建了周文雍陈铁军烈士陵园。陵园内，两位烈士的纪念碑岿然而立，左面刻着陈铁军的箴言：“一个革命者应该学习古今中外伟大人物的高贵品质和英雄气概。”右面刻着周文雍就义前写下的绝笔诗。民族大义与儿女情长，生与死，周文雍与陈铁军的故事道尽了世间最伟大的爱情。

（作者系山东社会科学院国际儒学研究院副研究员）